1987秋天,我和女友一起從財經大學畢業,我被分配到一家大型國有企業,她被分配到市總工會。
工作、結婚、生子,住在單位分的房子裡,是我們那個年代的大多數人的命運。我平庸且沒有遠大理想,對未來的最美好憧憬也不過如此。誰知一個意外事件打亂了我的計劃。
女友的一個遠房舅舅解放前夕跟著父母到了臺灣,後來去了美國,回來探親時,他表示願意幫我們出國。女友馬上熱血沸騰,慫恿我和她一起去。
我對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世界有揮之不去的恐懼——洋插隊、人情冷漠、從頭開始奮鬥,所以提議:她先去;境況好的話我也去,境況不好的話她回來,這樣進可攻、退可守。
女友要走了。在飛機場,我和她握著手四目相對,兩人依依不舍。她說:等我。我們到美國結婚。我卻說:你可是去資本主義花花世界呀!你能等嗎?話剛出口,我就覺得不妥,於是連忙道歉,對不起,我胡說的。我會等你的。
很不幸,我一語成讖。半年多後,她果然另有所愛。
我不是獨身主義者,許多年來,經親朋好友介紹,我看了數不清的姑娘,見過,處過,也愛過,可是最終沒有一個姑娘與我走進婚姻。好在有父母,生活中的一切瑣瑣碎碎都由他們照料,我隻要安心工作就行了。
與情感不如意相比,我的事業還算順暢。我工作認認真真、中規中矩,這恰恰是財務所必須具有的品質。一年又一年,我按部就班地提升——會計、主管會計、財務主任。1998年公司改制時,我被任命為公司的副總經理,主管財務。
然而,有條不紊的生活忽然偏離了軌道:2004年初冬,父親沒有一點兒征兆地突發腦溢血去世;他的去世擊倒了母親,被糖尿病並發症折磨的母親在2005年春天的一個夜晚匆匆走了。父母辭世後,我的生活全亂套了:我既不知道自己有幾套西裝,都掛在什麼地方,也不知道有多少件襯衣,還不會操作洗衣機、微波爐、電瓷爐,更別提做飯了。上班時,我衣冠不整,頭發蓬亂,多次惹得女員工掩嘴偷笑。
2005年4月的一天,工會主席找到我說,29日市總工會將舉辦一個八分鐘交友會,屆時,女士坐著不動,男士依次和每一個女士面對面八分鐘。她很鄭重地告訴我,這是公司領導交給她的任務——幫助我找另一半,既是為了我的幸福,也是為了公司的利益。我心裡明白:常常遲到的人、生活狼狽不堪的人,是不適合做領導的,我這種狀況必須盡快改變。我說,我會去的,並爭取解決問題。
我像做賬目那樣仔細地給自己定下三條原則。(1)準備好三分鐘的陳述詞。根據播音規律,每分鐘可以說180字,我說得慢一點,那就每分鐘150字吧,三分鐘是450字,這足以介紹完情況。(2)讓我有感覺的女士應該是相貌比較好,年齡在30歲以上,家庭環境不限,文憑不限,但要有幽默感。我性格內向,不善言辭,每天和枯燥的數字打交道,工作強度很大,回到家裡,妻子有幽默感、能引發笑聲是很重要的。(3)寧缺勿濫。對不過電的姑娘一律不發表陳述,隻要微笑就行,那樣既不會失禮,又會使對方明白我的態度,雙方都不至於太難為情。
29日中午,我看著鏡中的自己——衣冠楚楚,氣質成熟,額頭上抹不去的皺紋確切無疑地告訴人們我已到中年。41歲了,還去玩這種年輕人的遊戲?我不禁有點氣餒,但想想亂七八糟的家,想想每天狼狽不堪的日子,我又對自己說:今天,你要找一個能改變這種生活狀況的妻子回來。
活動大廳裡裝飾得熱烈卻帶點俗氣:大紅大綠的飄帶,姹紫嫣紅的假花。我忽然沒了信心:在這裡能找到合心意的妻子嗎?與庸俗環境相對的會不會是庸俗的人?
時間到了,原本在大廳裡走動的女士都找椅子坐了下來,每把椅子相隔兩米。我正考慮陳述時聲音應該控制在多大分貝才合適時,女主持人請男士入坐了。隨著大廳正面那個白色石英鐘的指針指向2時正,主持人宣佈:第一個八分鐘開始。
一個又一個八分鐘過去了,我在一個又一個女士面前坐下、起來,再坐下、再起來……遺憾的是,十幾個女士竟然全部適用第三條原則——寧缺勿濫。我僵硬地微笑著,說完你好就保持沉默,然後機械地走下去,再走下去,甚至想丟掉幻想逃跑。我開始懊悔了:真不該來這種荒唐的地方做這等荒唐的事!
豈料,再次在一個女士面前坐下的時候,我的心不由得一動:這是充滿智慧的女人!她長得非常漂亮,笑盈盈的眼睛裡透著狡黠和嘲諷,這種表情是幽默的信號!
沒等我說話,她先問:你為什麼到這兒來。想找妻子。你又為什麼到這兒來?我累了,想找個家。我笑了:你看,我們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。我想起準備好的陳述詞,接著說,我在大企業做副總,收入還不錯。她打斷我的話:我不缺錢。除了錢,你還有什麼?我笑笑:責任。我是負責任的男人。她又問:還有什麼?
我忽然覺得這很不公平,不能總是她問我答,我應該反擊!於是,我反問:你有什麼?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說:有年齡。我看上去還年輕,其實已經36歲。這個年齡是不是已經超出男人所能接受的范圍,甚至已經超過就業的資本,很多企業隻招聘35歲以下的。我說:那倒不一定。我41歲,並不覺得你很大。這是真話,我不想找年輕的女士,盡管如今流行老夫少妻,盡管有人冠冕堂皇地說愛情不分年齡,但我對此還是不敢茍同。骨子裡我很傳統,和一個年齡可以做女兒的女士談論感情,我會覺得自己不正經。
她眼睛露出一絲喜悅:我還以為如今的男人都患戀童癖呢!我說:這話說得太刻薄了吧?沒等我再說話,女主持人宣佈八分鐘已經到了。我連忙拿出名片:希望能再聯系。後面的人不斷催促,我隻好站起來,走到另一名女士面前,而心裡已沒有了交談的慾望。
八分鐘時間很長,它足以讓你喜歡上一個女人;八分鐘時間很短,你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女人。我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呢!可是,她的直爽、她的年齡、她的幽默,使我覺得她基本上符合做妻子的條件。我有了一種期待,希望能接到她的電話。
第二天,我如願接到了她的電話。是的,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她。她說:我叫秦嬈,如果你同意,今天我們去喝茶。好嗎?我立即答應。我對自己說:萬浩啊萬浩,你一定要抓住機會!你難得有過電的感覺,千萬不能錯過!
那是僻靜的小街,門面古色古香。我說出秦嬈的名字,服務員用心地看了我一眼,把我領到裡面的一個房間。
秦嬈款款地站起來,適中的短發,蠟染的藍色中裝,襯得她清爽而嫵媚。我不禁有些恍惚,這和八分鐘時的她判若兩人:那個女人現代、時尚,這個女人古典、優雅。
秦嬈問:喝什麼茶?需要做茶藝表演嗎?我搖搖頭:不用。我現在最想的是和你單獨談談,什麼茶水都可以。她對站在門口的服務員示意。很快,服務員端上兩杯冒著清香的說不上名字的茶來,然後悄悄退下。
房間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了,看著茶的熱氣在空中縹縹緲緲,我忽然有一種感覺,戀愛的感覺。當年和女友在一起的感覺回來了!我為自己隻想找一個妻子來照料生活的想法感到害羞:這樣的女人,怎麼能讓她去做那些洗洗涮涮、煎煎炒炒的粗活呢!如果她願意嫁給我,我要給她一份與她氣質相吻合的優雅生活。
嫁給我!我為自己的這一想法害怕:這樣的女人,有著怎樣的過去,你了解嗎?
我先說話了,說了前女友,說了曾經無數次的相親和失敗的戀愛,最長的兩年,最短的一周,還有父母的去世和現在生活的窘況。我說:我是坦誠的,希望你也坦誠,如果你覺得我還可以的話。
她用明亮的眼睛看著我,開始講述:她在讀大學,畢業後留在;因為父母離異,她從小跟著母親生活,生活中缺少父愛;工作後她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上司——一個40歲有家的成熟男人;她堅信愛情無敵、愛情無罪、愛情是自私的,所以等著那男人離婚後娶她,但像所有的這種情況一樣,她做了四年情人後終於明白,他是永遠不會離婚的,而她永遠不能見天日;在這個問題上,離婚的父母采取了一致態度——逼她辭職,帶她離開回家鄉;在家鄉,父親出錢給她開了這個茶館;她冷眼看別人或精彩或平淡的人生,自己卻不再相信人生了,也不再相信男人了,任歲月蹉跎。
她的坦率震驚了我:她做過第三者,當過四年情人!我能接受另外一個男人的情人做妻子嗎?做情人的女人能做好妻子嗎?也算是久經情場的我不動聲色,心裡卻對她有了芥蒂。
她說,你害怕了,你在乎我的過去,而且準備退縮;沒關系的,你不是第一個,也不是最後一個。
我說,沒有,我們這個年齡的人當然會有過去,正常正常很正常。
她一副證據確鑿的神情:你撒謊。
我笑了:我沒撒謊,也沒有必要撒謊。
你本來就在撒謊!隻是你比較有紳士風度,不想讓我難堪,所以才不承認撒謊。
我心裡想,看來要撒謊到底了,打死也不能承認被她看穿了心事。我說:你這是逼供信,是誣陷!硬要把我沒有的想法栽贓到我頭上!
她侃侃而談:我讀過心理學。人有左右兩個大腦。左半腦負責語言、邏輯等理性思維,右半腦負責空間處理、情緒等感性思維。有一個好玩的現象,左半腦控制思維的時候眼球向右轉,右半腦思考問題的時候眼球向左轉。一個人撒謊的時候,需要用理性思維來編造謊言,是腦的左半球在運動,眼球會向右轉;如果講話發自內心,是情感思維的話,眼球會向左轉。我剛才幾次說你撒謊,你的眼球都向右轉,說明你在急速地用左半腦思考怎樣圓謊、怎樣說服我。所以,你在撒謊。盡管你不承認,但科學無法推翻。
我張口結舌。我說,你這不是能破案嗎?小偷被你一問,就知道是不是撒謊,那審判還要證據干什麼?法院就把心理學家請去當審判官算了。我為自己天才的想法笑了。想想看,審判的時候,法官不是看證據,而是緊緊地盯著罪犯的眼睛,看眼球向哪個方向轉……有意思,太有意思了!
你很幽默啊!她也笑了。
我幽默?我從來都認為自己不幽默,今天居然有了幽默的細胞,這說明我並不是不幽默,以前隻是幽默的才華沒被發掘而已!我為這個新發現欣喜不已。
談話氣氛頓時輕松起來,那個沉重的話題被我們故意擱淺了。
我知道,秦嬈,那個美麗、妖嬈的女人已經走進了我的心裡。和前女友在一起時的感覺來了,愛情的感覺來了,我到底該抓住還是放棄?不在乎她年輕時的錯誤?我想得頭都痛了。忽然,我有了一個主意:把秦嬈請到家裡來,告訴她我愛她,看看她的眼球向什麼方向轉,如果她真心實意愛我,眼球向左轉,我就原諒她的過去,向她求婚。愛情是最重要的,愛情無敵!所有問題都應該向愛情投降,包括為愛情犯的錯誤。我為自己的理由和聰明熱血沸騰。
我給秦嬈去電話,請她到家裡來做客。她矜持了一會兒就答應了。為了不被她發現我在生活上的低能,我把所有的臟衣服、襪子塞進了洗衣機,買來很多速成食品塞到冰箱裡,衣櫥裡穿過沒穿過的衣服都掛得整整齊齊……
秦嬈如約來了,端坐在沙發上,表情有些緊張。她當然明白,既然請到家裡來,我是有誠意的。
我很嚴肅地說:秦嬈,我們都不是年輕人了,我們有共同的希望,希望有歸宿,有個家。如果你愛我,我願意娶你。說完,緊張地看著她的眼睛。是的,如果她不愛我,如果她的眼球向右轉,我會撤退。盡管迫切需要妻子,我也絕不湊合娶不愛我的女人!
秦嬈看著我,笑臉如花。忽然,她的兩隻瞳仁聚到中間,成了鬥雞眼,如舞臺上的小醜,滑稽、幽默。
這是怎麼回事?既不向左轉,也不向右轉,朝中間轉,這是什麼意思?她可沒有告訴我啊!我愣了!
看到我愣怔的樣子,秦嬈哈哈大笑。原來,關於眼球的實驗必須在對方無意識的狀態下進行,而她是有意識的!她一看我的架勢,就猜到我要測試她,所以有意識地把眼球向中間轉。天哪,我被她耍了!
沒等我生氣,秦嬈的眼睛又朝中間聚到一起,優雅的女士變成了調皮的孩子氣的女孩。看著她怪誕的表情,我笑了。兩人一起大笑,笑得眼淚出來了、肚子痛了。我指著她說:你可真能搞,向中間轉。
她也指著我說:你也真能想,用心理學來審判。試想,犯罪嫌疑人把眼睛向中間轉,法庭會成什麼樣子?虧你想得出來。
笑聲終於停了。我說:不管你的眼睛向什麼地方轉,我都娶你,而且一定要娶你。
為什麼?
因為你帶給我笑聲。有笑聲的家庭當然是有愛的,對不對?我這個推理沒錯吧?我抓住她的手,嫁給我,別說你不愛我,別說你沒想好。
我們認識才四天,就決定婚嫁,太快了吧?
我說:一點兒也不快。四天的時間足夠讓你決定愛不愛一個人。如今青年人時尚閃婚,我們雖然不年輕了,也可以趕時髦,來個閃婚。真正的愛情與時間無關,也與年齡無關,隻要兩顆心碰撞時能迸發出激情,那就是愛了。說著將她擁入懷裡。
接下來,秦嬈開始檢查我的住處。她打開冰箱問:你的冰箱多久沒清理了?我說,不知道。她打開洗衣機:西裝和襯衣不能在一起洗!我說,不知道。她像主婦一樣為我清理房間,像將軍一樣指揮我做這做那。五一成了真正的勞動節,我們共同忙了一天,我的家終於清潔如昔。我說,以後我會和你一起做這些事情。她動情地看著我:我終於有了做妻子的感覺,這種感覺很美好。這種感覺我盼望了很久很久。淚水順著她的面頰流下來。我緊緊地抱住她。
5月8日,節假後的第一個工作日,我和秦嬈去登記結婚。這離我們認識的那天剛好十天。
現在,秦嬈已經懷孕了,她把茶館裡的事情交給別人打理,自己安心在家待產。每天晚上,我們在燈光下憧憬孩子出生。她的幽默細胞一如既往地發達,常常惹得我大笑。一天緊張枯燥的工作後,笑聲讓我徹底放松了。我的幽默細胞雖然被挖掘出來了,但與妻子大人相比還有差距,充其量隻能讓她微笑。她的微笑是世界上最美的、最讓我癡迷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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